愿其不可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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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曲

*策瑜,史向

*玩了个游戏突然有感,顺便给lft增加下日活~



周瑜终于知道回忆比疼痛更难熬。

因为回忆无法治愈,只能遗忘。却又忘不掉。

时新胜曹仁,孙权拜周瑜为偏将军,领南郡太守,听使者读完册文,诏书接入手中好似全无重量。

于礼还是要谢恩。

传入耳中全是溢美之词,周瑜分辨着那些声音,不转头也知道都是谁。

他就是能听出藏在每一个音节后面的人,听着听着,总会听到有个出错。

倒不该说错,只不过是会发出那个声音的人已经不在罢了。

话语便倒灌全响在脑海里。

“吾得卿。”

周瑜皱眉。怎么会是这一句?

很多人说他是天赐之人,赐给江东,赐给孙权。总归唯有孙策确实得到他了。

他每一步都追着孙策的影子,孙策在天上,或许说和天有关也不错。

天可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,永恒飘在人头顶。

年岁越长,越会想起短暂的东西,这件事周瑜也是最近几年才注意到。

在院中稍微走神,手里剑势就要转回舒县初握剑学架势的起点,一招招融化成攻横江、当利,击秣陵,破笮融、薛礼,下湖孰、江乘,进曲阿,停于眼前尽是一剑划破留下的锐利痕迹。

温婉的亭台楼阁闯入血战沙场的豪情,弹琴也是厮杀的吼声,唱出争霸的傲狂。

谁曾想,他手里已有数万军士,心里相信的还是一剑一马纵横的梦。

孙策有那种魔力,把梦做成现实,周瑜跟着相信可以除此之外不要别的。

梦作衣装般穿在身上,可以绑住人。

记忆里朝阳有旧日镀上的金色,遥望拍岸惊涛,孙策指给他看的是江对面的景色,在虚拟的地图上比着丈量的圈。风呼啸吹乱发丝,刮得脸颊眼角微疼,而声音清清楚楚沁人,说那些以后都是他们的。

未来的蓝图好大好大,少年的手指画不完,等周瑜想起来再问问的时候,画图的人却先撒手了。

悔恨大概就是这种模样,本该写激情的长长诗篇,被剪短成几页纸。周瑜觉得自己和孙策留下的故事太短,甚至不足以完美还原出一个人的形神。

即便想再添加几笔,找不到画布都涂在脚下的土地上,如此希望他知晓。

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孙策留在能一直走直路的时光里,这些年学会的迂回制衡的弯路绕不到他身上,凝固的永远保持年少意气。

江东还是孙家的江东,不过这对兄弟完全不一样,孙权一执掌江东就少年老成,把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,分门别类装进他做好的框里。

周瑜每次看见孙权总会下意识找着和孙策不一样的地方,想着另一个故事此时此刻该是什么样。

孙权或许也在他身上找着和孙策一样的种种,倒不介意叙旧,周瑜却喜欢把话题扯开到天下上。

连起死人和活人的,居然还是这个用来断送的词。

犹忆奔丧时,泪痕还没干,脑中若有重锤在锤。

孙权说:

“我兄长已经不在了。”

偏还要分神去听潜台词。

“但江东还在,天下还在。”

周瑜回答他,孙权点头;

“兄长想要的,同样是我想要的,希望也是中护军想要的。”

后面说了什么记不得,无关紧要,像该悲伤时更得狠心达成什么贩卖信任的交易。

他的弟弟做明主,他的忠臣仍做忠臣。

宏图霸业的理想是顺着同一个人继承下来的,至少还有这点传承撑着人看前方。

不能不敢不愿再丢了。

站在书房里走神,周瑜突然记起从赤壁忙碌至今,好久没有弹琴。

正欲找张琴,有人来报,孙权没听将军的,把刘备放走了。

不算出人意料,手放下变成写信请诣京。

和自己有共同怀念的人,并非定要想着一模一样的中途。

孙权已经培植起属于他的文武,足够去走他想走的路了,孙策说自己弟弟才能过人,果然不错。

周瑜想笑,又觉笑太讽刺。

他只不过欲把孙策的影子铺在每一块征讨下的地方而已,直到天下已定那天,才会是个完整的人影,谁也抹不掉。

到了京城,孙权的使者送东西来,说请人把以前周瑜用的琴修了修。

欲言又止,道谢收下。毕竟没人知道那张琴会积灰的理由是当初拿到只用来给孙策弹过,那日后再不想用。

坐下试了几个音,宫廷乐师的手艺不错,校得很准,勾起些弹琴的兴致。

但一放下双手,身体不知何处却痛起来。伤口扩散在皮肤上,时常分不清究竟痛的是哪里,也可能是从心里跑出来的。

明明孙策不会弹琴,总让自己弹。

小乔问是否由她来弹一曲。

周瑜说我更想看你跳舞。

小乔的舞姿极美,与大乔共舞更是世间难寻此绝色,孙策曾隔着她们的裙裾翩飞和对面的抚琴周瑜对视。

柔软的衣袖仿若花瓣,一片片开,残影拼凑成盛放,周瑜心念着弹一首献给花儿的乐曲,抬头却在被舞姿挡得一闪一现的眼神中不由自主激扬。

一曲曲,全成了献给孙策的。

说乐音藏不住心事,但乐音亦不能明白说出心意。

叫人还要靠猜。

人间一件件得猜的事,恐怕都是一支支等人听的曲。

周瑜认为自己是怠惰了,很久懒得听。

他少了个听众,反而觉得再无能入耳的曲。

这很怪,似乎颠倒了。

无声的独舞,一下一下,周瑜觉得自己又走神了。

眼底画面还是名震天下的少年郎,一见如故,偏偏遇见他。

一脚踏下,不是轻轻的舞蹈,是屹立江东。

能什么都有,什么都赢到。

魂神飞远去重游故地。

或许这不叫剪短,而当叫浓缩。

他们拥有了一切最美好的,不需要体验后面有缺憾的,就可以止步。

周瑜忽感自己变成个孩子,想要问孙策现在在哪里这种幼稚问题。

定定神,告诉自己现在当想曹操、刘备。

自己没给孙策打过败仗,传说必须为他继续。

哪怕衣袖落下是无人。

没了舞步的声音,周围静下来。

周瑜对小乔说让她先去休息,自己还有事要想。

其实没有,不过是偷偷把指尖又摸到琴上。周瑜注意到有根弦换新了。

眼前的小事看得见,没有实体的天下大事却看不见。

这天下大得容不下儿女情长,说什么一统之后才能好好谈论。

单手抚过琴弦,指尖拨弄,音还一样,只是缺少听众,便少掉一半再一半。

没人听,错了也无妨。

周瑜想着,故意弹错一个音,用力想勾断那条弦。

不料刻意想破坏的时候,足够柔韧的好琴弦竟没那么易断,紧紧绷起,像张拉满的弓,直至划破指尖,落下血来。

怎么一点也不疼?周瑜好奇盯着手指。

想了一想,喊人来把以后不会再弹的琴收起。

次日见到孙权,他先问伤势如何,周瑜与他说当取蜀。

最好孙权与孙策一样,看着天下霸业,自己也可以把梦接在他们后面,不管什么痛与不痛。周瑜嘴上说着以后北方可图,一边为心中所想觉得自己真是个自私的人。

孙权果然答应了。

回江陵,途中突然听见琴声,这几年从没听过这么顺耳的乐音。

惊讶问怎么野外还有人抚琴,左右愣了愣说没听见。

周瑜笑笑说也是,大概是听错了。

这是他的曲子,他不弹了怎么会还有人弹。

没有听众,自然也不该有琴曲。

抬头望天,周瑜希望有朝一日他想重弹的时候,会有人来听。

或者,有人一如往昔,亲自来接他去弹。



琴弦翻拨成独语,不能再奏人间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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